写意风月

【Be With You】边界线

Be With You-7:00

  

上一棒:@糖罐子 

下一棒:@春水溶山 

  

*愿文祺翔/祺文翔视角/1.4w+

 

 

我们之间没有边界线,

你们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。

 

 

01

 

成年之后,我们再也没有牵过彼此的手。

 

那种感觉类似抽丝剥茧,又像做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梦,梦中人梦中事,一睁眼都消失不见。

 

我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讲我们仨的故事,我想想,那就2009年的夏天说起吧。

 

2009年的夏天,我搬到了爸妈工作的家属院,哥穿着蓝白校服站在大院门口接我。六七个比我小的孩子躲在水泥柱子后面偷偷看我,他们可能在议论我,我有些不自在。进屋时二楼的住户关窗的声音有些大,让我惊了一下,哥搂住我的肩膀,轻轻关上门,把所有噪音锁在了七十平米的两房一厅外。

 

哥告诉我明天他要回校销假,爸妈每周回一次家,每天中午会有阿姨来做饭,我的学校爸妈已经安排好了。替我收拾房间时他探头出来对我说,周末要是我觉得闷可以去人民公园骑单车。

 

我没好意思告诉他我不会骑单车,即便我外型与城里孩子一般无二,但心里却总有一种固执倔强的伪装。

 

隔日天没亮我就醒了,满身热汗,南方城市的酷暑让我不太适应。从冰箱拿出来解冻的牛奶被哥放在桌上,盒底洇出一滩水,我长久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,就那样呆呆地看着蹲在鞋柜旁穿鞋的哥。他的脚边堆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箱包,上面印着“市十九中”。他匆匆起身,笑着摸了摸我的头,嘱咐了几句就消失在玄关。

 

很可惜,我并没有感受到那几句话里的关心意味。

 

我捏了捏手里逐渐变瘪的牛奶盒,似乎一口气能够让它起死回生,但耗尽的内里却永远无法弥补。

 

我把牛奶盒扔进垃圾桶,转身打算回房。

 

一声巨响倏然把我惊了一下,一盆金丝菊从楼上掉到了窗户外的空调外机上,窗没关,湿润的泥土溅了半边窗帘。我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,弯腰捡起根部还带着一拳土的金丝菊,小心翼翼地凑到窗前往楼上看。一只没穿鞋的脚凭空出现,我下意识往后退一步。

 

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单手扒着二楼的窗台,他一只脚勾住晾衣服的杆子,另一只脚悬空在我的眼前。他低头时有一滴汗淋在我家窗台,太阳将将准备落山,气温还很高,他脸红得吓人,使力的那只胳膊抖得厉害。

 

“看什么看,没看过打小孩?”他瞪了我一眼,气声虚弱。

 

我不爱多管闲事,转身离开,却一脚踩到了隐藏在阴影里的拖鞋,叹了口气,埋怨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。好在家属院里的房子都没加装防盗网,紧急救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,我把窗户开了个大口,拽了拽小孩的裤脚,让他下来。等他趴在地板上喘气的时候,楼上就传来了更激烈的争吵声,他咽了咽口水,说了句谢了。我接了杯水递给他,他没客气,两口就喝完了。

 

“我叫刘耀文,你是新来的吧,以后我罩你。”他丝毫不怕生,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,昂了昂头,身高只到我的鼻尖,气势没输,一脸凶样。

 

我很吃这样的把戏,回答他:“我叫马嘉祺,你好。”

 

他啧了一声,貌似不太喜欢我这副有礼貌的样子,但他对救命恩人保有耐心,直至出门都对我格外宽容。出门前还让我以后上下学等他,他要护送我。我没忍住笑出了声,被他狠狠一瞪愣是憋了回去。

 

哥来了电话,我坐在沙发边听见了那头风掠过大巴车车窗的声音,他在路上,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学校。我问起了二楼住户。家属院里人员复杂,虽都隶属同一个单位,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各有各的不好惹。

 

哥沉默了一下,楼上是爸妈的同事,三婚,孩子是男人头婚就带着的,他们经常吵架,影响到你了就去找四零一戴着袖章的严家奶奶,她能管。

 

我随意应了几句就挂了电话。电话刚挂没两分钟,我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我的名字,我下意识在窗台那探头往上看,二楼一片漆黑。等我打开门,就看见刘耀文站在门外,嘴里咬着一个油津津的烧饼。他把手上的另一个烧饼递给了我,烧饼外壳是脆的,被风吹散了烫意,只剩下温软的内馅。我拿了一盒牛奶作回礼,他也不客气,谢谢两个字比脚慢,顺手拿了就上了楼。

 

在二楼的栏杆上趴着一个晃荡的脑袋,刘耀文嘴角还沾着饼渣,他正在偷看还在门外的我。在短暂的对视里,我突然有种预感:他想和我成为好朋友。

 

是好朋友,不是朋友。

 

但我没能如刘耀文所愿与他成为来到家属院的第一对拍档。周末如约而至,与爸妈一同回家的还有一个小孩,他有点胆小,一双眼睛带着困意,层层叠叠,看起来比我小多了,身体也不太好,看到我的时候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,电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像覆了一层白布。

 

我喊了声爸妈,像个领导,也像个租客。

 

自出生以来我和爸妈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,今天养在舅舅家,明天宿在姑姑那,父母二字于我而言更多的是血缘的捆绑。不过他们不计较我的疏远,他们觉得这是我成熟的标志,我知道他们很满意这样的我。

 

我和小孩并排坐在沙发上,无趣地看着爸妈进进出出。

 

“你也住在这里?”小孩开口,我偏头看去,那双大眼睛看起来没有任何其他心思,好像真的只是纯粹好奇。

 

我点了点头,“嗯,前几天刚搬过来。”

 

“哦。”这个哦带着小孩独有的上扬调调,他低着头玩挂在脖颈上的水壶,过了一会又问道:“你是马叔叔家的亲戚吗?”

 

“你呢,你是他们的谁?”我反问道。

 

他摇摇头,指了指楼上,“我等我奶奶来接我呢。”

 

爸妈把阿姨做的饭拿出来热了一遍,满身是汗地坐在餐桌上招手让我俩过去。在厨房洗手的时候小孩够不到水龙头,他没有向我求助,我上前两步,稍稍用力把小孩举高了点,他个子不高,人也瘦得可怜,但家教很好,洗手一定要洗满步骤才离开。我正准备洗手,他却站在我身后没动,执拗的样子让我想笑。

 

“瞧什么呢,去吃饭啊。”我甩了甩手上的水。

 

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。”他皱着脸,有些不高兴。

 

我拿起一旁的毛巾给他擦了擦手,“是,我是他俩的儿子,算亲戚吗?”

 

“嘉祺,你和浩翔怎么洗手洗了那么久,饭菜都要凉了,等会他奶奶来接他,饭还没吃完。”

 

严浩翔似乎对别人喊他名字的声音有些敏感,整个人突然紧绷了起来,这个变化太微小,如果不是我正握着他的手,可能我也很难发觉。

 

“很香,很干净,走吧。”我捏了捏他满是肥皂香的手心,牵着他出了厨房。

 

严浩翔下意识握紧了我的手,可能是我的举动让他感受到了安全感,他坐到椅子上才迟迟放开。这顿饭吃得沉默,爸妈都是不善言辞的人,单位一堆烂账,他们又不舍得丢掉公家的饭碗,周末回家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。严浩翔挑食,专挑甜口清淡的吃,半晌都没下半碗米,我拿公筷给他夹了两块鸡肉,他苦着脸看了我两眼,但还是吃了下去。

 

爸妈和我说了一些新学校的事,学校就在家属院附近,他们觉得同龄孩子们都能玩在一块,学费也有补贴,是一个很好的选择。末了还让我多带带严浩翔,上下学搭个伙。他奶奶在居委会工作,父亲和我爸一个部门,也是忙得脚不沾地,没什么时间照顾他。

 

我应了,严浩翔模样白净,垂着头吃饭的样子让人想起小猫舔食。有人敲门,听声音应该是严浩翔的奶奶,严浩翔如临大赦,马上把筷子放下,快步跑到沙发那拿起书包去开门。

 

他乖乖和我们道别,一双眼睛在我身上打了个转,奶声奶气地说:“小马哥,星期一记得等我一起上学哦。”

 

我笑着点了点头。

 

是夜下了场雨,家属院里的一棵梧桐树被风折断了两根枝,可怜得很。早上我去看的时候没人收拾,傍晚又开始下小雨,刘耀文穿着比他大两个号的雨衣在雨里搬树枝,大院里的人来来回回,硬是没人上前帮他一把。爸看见了,嘬了口茶杯里的浓茶,把窗帘往下一拉,叮嘱我别和二楼的孩子走太近,是个刺头儿,会咬人。

 

我收回目光,说知道了。

 

九点半家里熄了灯,我有些口渴,下床去客厅喝水,外面还在下雨,窗户被轻轻敲打了两下。我走过去撩开窗帘,就看见了两条晃来晃去的腿,窗户一开,刘耀文就顺势晃了进来。我把食指放在嘴边让他噤声,动了动脚把他赶到我的房间,等他进去后我动作麻利地拿拖把把地板上的水拖干,轻手轻脚关上了房间门。

 

“你一个人住这么好的房间啊。”刘耀文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了,穿上我扔给他的短袖短裤,“你哥哥回来住哪?”

 

“下次进来踩空调外机到这个窗户,客厅会留下泥印子,麻烦。”我把皱巴巴的湿衣服晾在房间的窗台,想着明天不干就扔了算了。

 

“你和你哥长得一点儿也不像。”刘耀文打个哈哈混了过去,上床后他突然提起我哥,胳膊肘上青紫一片看得骇人,“你像个菩萨,你哥像个木头。”

 

“还是观世音菩萨。”刘耀文哼哼两下。

 

他的思维跳跃,没等到我回应就睡着了。我给刘耀文盖好被子,拿着碘酒给他上了药,背对着他侧身而睡。半夜我被桎梏的感觉弄醒,睁开眼发现一双手紧紧环绕着我的腰,我迷蒙中转过身,刘耀文顺势窝在我的脖颈。我给他捻了捻被子,刚准备睡就听见父母起床洗漱的声音。大门开关的声音让我再次清醒,刘耀文在我耳边打着呼噜,就像一只刚断奶的小狗。我不自觉搂过他,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是这个家唯一的实体。

 

十二岁这年,我拥有了两个弟弟,他们就像两只破壳而出的小鸭子,踉踉跄跄地跟在我的身后。

 

刘耀文一开始和严浩翔不太对付,两个人在我来这之前就有过节。我问了严浩翔好几次,他才支支吾吾说刘耀文曾经起欺负过他,具体怎么欺负的,无非是一些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。两个人都挂不下面子,我懒得从中转圜,干脆快刀斩乱麻,告诉刘耀文如果他想和我一起上下学,那就必须接纳严浩翔。

 

于是在某个下课间,两个别扭的小孩牵着手来到六年级的教室门口,与我达成了冰释前嫌的和平条约。

 

我给他俩买了一根碎碎冰,从中间掰成两半递过去。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,同时把冰棒递给我,他们都想让我尝第一口。我没忍住笑出了声,剥开藏在身后的老冰棍,任由两个人打打闹闹回到了家属院。

 

升上中学后,我们并没有因此疏远,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。两个小孩每天一起在初中部的楼下等我,他们依旧乐此不疲地各占一边牵着我的手,我们一起踩着黄昏的影子走着长长的一段回家路。夜里我们围在餐桌上写作业,学校没有高中部,我突然想到了以后,便对他们说,等我上了高中就住校了,你们就不用再等我了,不准吵架,耀文晚上可以去浩翔家吃饭。

 

他俩不约而同地没有说话。

 

“小马哥,你要考哪个高中啊?”严浩翔抬眼看我。

 

我捏了捏他鼓起来的脸颊,“十九中。”

 

“那我也考!”刘耀文马上接道。

 

“我也是!”严浩翔不甘示弱。

 

我抬起手给了他们脑门一人一个爆栗,“考什么考,还没上初中呢,就在这做梦。”

 

这个晚上严浩翔也没有回家,他奶奶去乡下省亲,明天才回来。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同时躺在一张床上。对小孩来说有种奇异的兴奋感,严浩翔和刘耀文闹累了之后开始犯困,他们洗完澡之后穿着我的旧睡衣,抱着枕头坐在床上叫我赶紧睡觉。等我写完卷子之后他们已经睡着了,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没个正型。彻底入睡前,严浩翔握住了我的右手,他醒了,但还有点迷糊,声音也黏黏糊糊,他说,小马哥,我们永远不分开。

 

我拍了拍他的手臂,嗯了一声。

 

那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承诺。“我们”是谁,我也没办法细究,在学业和孤独的纠缠之下,我难以真正敞开心扉。或许我的早熟无法真正令我自持,对于两份张扬而真挚的依赖,我还没有勇气去真正接受,也不能铿锵有力地说,我可以负起这份责任。

 

在十九中的日子并不好过,有朋友,但不多,有乐趣,但我不喜欢。

  

我更喜欢做一个旁观者,这可能是我性格里的弊病。高中生活比我想象中得更加无趣和难捱,我开始无限思念在家属院的日子。刘耀文学会了做饭,脾气也收敛了不少,个子窜得快要比我高,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他一份,严浩翔因此生气了好久。但他不会做饭,自知理亏,只能选择跟着刘耀文来找我。

 

刘耀文说我耍计谋,这样严浩翔就不会落单了。

 

我吃了口他做的糖醋排骨,边嚼边对他竖起了大拇指,称赞他手艺和脑子齐头并进。

 

高二开学,刘耀文和严浩翔成为了十九中的高一新生,他俩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一个班,二人性格差异越来越大,就那副谁都欠他俩钱的样子如出一辙。两个人长相吃香,时常比谁收到的情书多,如果一样多就让我来评评哪个女生的文笔更好。我意识到我不再需要同龄的朋友,也不再孤独,有时候甚至会有种错觉,我们是一体的,我们本该遇见,只是时间早晚。

 

但很快这种平衡被打破了。

 

十九中有大考后放电影的习俗,高三上的模拟考和高一高二月考恰好重合,全校聚在一起看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。我一向对电影无感,班上灯一关就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耳语声。刘耀文和严浩翔偷偷搬椅子来到我的身边,人一般大,都黏人得很。他们逐渐看入了迷,我昏昏欲睡,严浩翔突然握住了我的手,捏了捏我的手心,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和他见面,我握着他小小的手,他第一次把信任与依赖交付给我。

 

我转头看他,他的表情好像有些紧张。上了高中后我很少这么仔细看他,在屏幕微弱的亮光里他看起来和以前一样苍白羸弱。但其实他和刘耀文一起打过不少架,身体已经比小时候强健许多,这只是我的错觉。

 

他结合了父母长相的所有优点,睁大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带着天真和无辜,笑起来又会马上变成幼稚的小孩。

 

我心下微动,感觉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我无法预料的事情。

 

严浩翔的身上常年都带着我无法言说的香味,刘耀文说那是他姑姑给他买的香水,言下之意是说他臭美。于是刘耀文生日严浩翔就送了一瓶香水给他,两个小孩总是用抵抗的方式去诉说自己的渴望。

 

可是当那股清冽的香气向我靠近时,我却难能描述我是否喜欢这个味道。他想吻我,动作紧张而又小心。

 

那一瞬间,他应该是希望我躲开的,如果我躲开了,往后的很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。我没来得及作出该有的反应,严浩翔轻轻碰了一下之后垂下头靠在我的肩膀上,声音发闷,他说,小马哥,我好喜欢你,我没忍住。我试着推他的肩膀,却发现他犟着不动。

 

一旁的刘耀文没有动静,他还在看电影。我有些无奈地向旁边挪了挪,严浩翔感受到我的疏远,猛地抬起头看着我,我打好的腹稿被看得粉碎,那句“我们都冷静一下”迟迟没能说出口。我应该说出口的,在未来的每一个时刻,我都在后悔我此时的踌躇,因为在这个场景里被困住的并不是我们两个人,而是三个人。

 

“专心看电影。”我别过头。

 

电影结束后晚自习下课,隔日周末,刘耀文和严浩翔提前把书包带来,两个人在教室门口等我。

 

十九中和家属院在这年通了公交,一路上我们三个人破天荒没有交流。严浩翔坐到我的旁边,小声地问我生气吗。他握住了我放在大腿上的手,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捏着我的手心。可他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严浩翔了,没了身体孱弱的束缚,他不仅仅是一个受欢迎的高中男生,也是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孩。我回握他的手,淡淡地望着他,我是你哥,你还记得,对吗。

 

他愣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

 

那晚之后,我们陷入了一个怪圈,严浩翔开始故意躲着我,我假装看不见,心里却盼望他早日忘记这件事。这期间刘耀文的亲生母亲去世,我陪着他去了一趟他妈妈的老家,为期一个月陪伴以我独自回到家属院告终。

 

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,我不得不离开。

 

2015年冬天我十八岁生日,毕业在临市工作的哥哥回来替我庆生,凌晨又开车回临市。偌大的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面对着满桌子菜无动于衷,我打电话让刘耀文下来陪吃,没人接,过了很久我听见了敲门声,一脸挂彩的严浩翔站在门口看着我,用六年前那副奄奄一息的语气对我说,我忘不掉,小马哥,我忘不掉。

 

他靠在我的怀里没有动弹,我心软了。算了,反正我的人生已经够糟了,为什么非要纠结是非对错。我揉了揉严浩翔发红的眼角,说,进来吧,吃饭。

 

“忘不掉就算了。”

 

后来的事很吊诡,我很清楚是为什么,但我装作我什么都不知道。严浩翔与刘耀文分道扬镳,他俩再也没有同时来找过我。刘耀文从小就觉得我更偏爱严浩翔,和我大吵一架,慢慢地开始疏远我。我依旧每周给刘耀文准备好一周的牛奶,牛奶箱放在他家门口,我知道他会拿进去,他从来无法拒绝我。

  

我想告诉他我依旧在意他,但我没办法给他唯一的爱,这样不好,我知道。

 

严浩翔开始独占我的所有闲暇时间,他很开心,我接受了他的亲吻、拥抱,会在他难过时候给予他鼓励、安慰,他问我爱他吗,我笑着说爱。可是我很清楚,这份爱早就被公平地分割成了两份,我无法把另一份也全盘托出,他大概知道,但他宁愿被蒙在鼓里。

 

2016年夏天我离开了家属院,就像来时一样,在高考后的某个上午拖着行李箱先去了趟临市和哥通气,一个人坐上了去往未知城市的火车。

 

这是成年那天我就做下的决定,我知道刘耀文也站在门外,他看着严浩翔挽留我,用眼泪要挟我,却没有勇气和他做一样的事情。我不喜欢和刘耀文吵架,他不好哄,那就让我公平地处理这件事,画上一个不完美却利落的句号。

 

那天起,我的成人礼才真正结束。

 

 

 

02

 

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。

 

这话说的是我和严浩翔。

 

我和他是朋友,也许是朋友,但更多时候是同病相怜的人。遇到马嘉祺之前我们俩是两只摇尾乞怜的流浪狗,只是他有家,我没家。

  

他像一个刺猬,拱起背是尖锐的刺,卸下防备能看见柔软的肚皮。马嘉祺曾让我记得和严浩翔道歉——为家属院那些孩子之间的排挤孤立。我假装不记得,这个争宠的行为很幼稚,但我爱做。

 

因为我并没有真正想和严浩翔交朋友,虚与委蛇可能更适合形容我们。但不得不说我俩很会演戏,为了让马嘉祺爱我们,我们足足扮演了七年的好友角色。

 

所以一切都有结束的时候。

 

在结束之前,我得把这个事给和严浩翔讲明白了。我不许他去找马嘉祺,因为我无法忍受他比我更先一步见到马嘉祺,那干脆我们都留在原地好了。

 

2016年夏末,马嘉祺悄无声息地离开的第一个月,他家的房子在家属院彻底成为了摆设。我和严浩翔并排躺在马嘉祺躺过的床上,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扇转啊转。又是夏天,我讨厌夏天,严浩翔只有这一点和我有默契,他也不喜欢夏天。

 

他张了张嘴,问我为什么不争。

 

“有什么好争的,不稀罕。”我挪了挪脑后的手。

 

严浩翔面无表情地侧过身,握住我的右手,我感到一阵古怪,皱了皱眉,他冷道:“果然,你们不一样。”

 

我下意识追问他:“什么不一样。”

 

他放开我的手,回到了原位,“他是冷的,好像永远捂不热,你是热的,一直都那么烫,烫得难受。”

 

我没法接他的话,甚至有些可怜他。在那个昏暗寂静的夜晚,电影无声,我对上他与马嘉祺在教室亲吻的眼神,那时的严浩翔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挑衅。我假装在看电影,却在他朦胧的双眼里看见了痛苦狰狞的自己,我不停地在想,我们为什么会爱上同一个人。

 

马嘉祺经常说我们一个南一个北,但我们心知肚明,在以他为中心的咫尺之间,我们早已倔强地复刻。

 

在这张记录了三人成长痕迹的床上,我伸出右手与严浩翔十指相扣,在嫉妒与羡慕中体会马嘉祺曾留在他掌心的体温。过了很久,严浩翔侧身与我相拥,他骨骼分明的脊背如同蛛网,轻轻拨弄便分崩离析,坐视不理却越缠越紧,他在哭。此刻我突然醒悟,我们只剩彼此,而这个拥抱是迟到了七年的妥协。

 

从现在开始,我们要扮演“唯一”的角色。

 

窗外的灯光就像无数次我闯入马嘉祺房间时那样忽明忽暗,睡梦中我想起与马嘉祺的第一次相见,我像只落水狗跌落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,没等到想象中的指责,却等来了同样带着冷意的一只手。很快这个房子开始变得拥挤,一个人,两个人,三个人。

 

我一直想和马嘉祺说,我记得的,我说我要保护你,我就一定会做到。你希望我保护严浩翔,那我也一定会做到。

 

可在现实里我没说出口,在梦里我也没有。

 

而在现实的无数个瞬间,这些话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出现的。在并排走回家属院的很多日子里,我是看着马嘉祺和严浩翔的背影长大的。严浩翔高中前身体都不太好,有一次生病住院,上下学变成了我和马嘉祺两个人,那几个月马嘉祺身边的人变成了我,他只牵我一个人的手,喝我剩了一半的牛奶。

 

我自私地想,除我之外,马嘉祺身边的人都应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。

 

春天在病房里,严浩翔大病初愈,看起来比之前瘦了很多。他苍白着脸递来一个削好皮的苹果,我接了,我知道这不是给马嘉祺的,我们仨就我不爱吃果皮。我又不想让他消失了,可能是因为苹果很好吃。

 

十七岁是一个又好又坏的年纪,好的是我和严浩翔同岁,我们拥有同样的资本,坏的是我们永远差马嘉祺一年,这一年让马嘉祺顺其自然地身居“哥哥”的位置演得一手好戏,也让我们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。我们俩经常在十九中外的肠粉店猜马嘉祺在想什么,猜中了就包对方一个月的早餐,我们你来我往请了对方半个学期的肠粉,答案是我们依旧猜不透。

 

高二下的期末考试结束,严浩翔不再和我做同桌了,他的目光开始不自觉飘向马嘉祺。我熟悉这种感觉,但我没有戳穿他,因为我正被其它的事情绊住手脚。

 

2015年,我爸和继母离婚了。

 

很庆幸那时马嘉祺和严浩翔都不在,我才得以独自面对这份不堪。家里很乱,我的房间被翻个底朝天,平时我都不怎么回家,大多时候都住在马嘉祺那里,留在家里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东西。

 

那个女人在浴室抹口红,看都没看我一眼。她是个酒店前台,我爸不知道怎样认识她的,鬼迷心窍要和她结婚。两个人都是家属院出了名的酒鬼,领了证之后倒也浓情蜜意过一段日子,那些天我得以吃了几口热饭。

 

我爸脾气暴,我常常为了躲他在外面游荡。家属院的人都不喜欢我们家,连带着也不喜欢我。我不在乎,我只在乎我自己,在乎关心我的人,哪怕寥寥无几。

 

女人走前留了一百块给我,有些旧,旧得连点情意都看不见。我爸回家的次数更少了,大部分时候我都呆在马嘉祺家,偶尔严浩翔也会邀请我去他家打游戏,他现在在学跆拳道,个子只比我矮一点点。

 

他俩好像什么都知道,但却什么都不提起。

 

记不得那是那一天,好像是快要入冬了,马嘉祺匆匆忙忙回到家收拾行李,把衣柜里我和他的衣服都塞进包里。他把我从床上叫醒,说我妈去世了。

 

路很远,大巴转火车,辗转一天一夜后我和马嘉祺才到达了西南的一座小城市。在路上我知道了信儿是严浩翔奶奶传的,严浩翔不知道,所以他没有跟来。我们呆的那个车厢很冷,马嘉祺大半张脸埋进棉袄里鼻尖还是红的。还没到春运,火车上人不多,我便把棉衣敞开拢住马嘉祺,他疲倦至极,这两天都是他在打点。他可能觉得我很难过,所以没有责怪我的过分关怀。

 

车窗外是荒芜的土地,凛冽的风从车窗的缝隙灌进来,我眼睛有些涩然。马嘉祺的指腹带着一点点极寒里的热,悄无声息地抹去我脸颊上的泪。

 

他总是这样,不自觉地让我依赖。

 

这世上只有两个人能让我丝毫不自卑地展现我的脆弱,一个是严浩翔,因为我们彼此坦诚,可以不顾一切地向前跑,享受失败带来的窒息感。另一个是马嘉祺,我想让他给我更多的怜悯,更多的爱。

 

“想哭就哭,有我在呢,耀文儿。”

 

马嘉祺将我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膀上。

 

没有人能理解我对他的爱,我紧紧抱住他。

 

西南气温骤降,火化那天我起了个大早,酒店早餐还没开,我就去周边买早餐。回酒店的时候马嘉祺已经醒了,他裸着上半身坐在落地窗前看灰蒙蒙的天,我把暖气调高两度,叫了他两声。他有些迟钝地回头看了我一眼,我已经很久没叫过他全名,他表情差异,但很快他就轻轻笑出了声,呢喃道:“活久见,长大了。”

 

我俩打了个车去火葬场,到了地方才发现我爸也在。他哭得肩一耸一耸,周遭的人都有些可怜他,我站在外围冷冷地看着他那副虚情假意的样子。

 

马嘉祺牵住了我的手,明明手比我还冷,却想靠紧紧相挨来捂热我,我也握紧了他。

 

因为涉及遗产问题比较繁琐,我妈那边的亲戚一窝蜂地找来,几番争吵下来没个结果。最后还是马嘉祺站出来说走正规程序,身后事还是得做得体面些。

 

我们在西南逗留了近一个月,马嘉祺的学业很紧张,明年他就要高考了,我说我不留他,但他执意要陪我。我想他留下,因为他回去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。在事情结束的倒数第三个晚上,西南下了场大雪,我没注意添衣服,雪化成水捂了我一脖子。当晚我有些低烧,夜里迷迷糊糊喊人,马嘉祺只好从另一张床上起来照顾我,我们久违地同床共枕,原来生病这样好。

 

到后半夜我烧得厉害,但人是清醒的,马嘉祺干脆开了床头灯坐起来陪着我。我躺在他的身边看着天花板,突然想起了我妈,这还是在她去世后我第一次想起她。

 

“马嘉祺,你说人死了之后真的能投胎转世吗?”我没头没尾地开口。

 

马嘉祺用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,“也许吧。”

 

“那她应该已经出生了。”我喃喃道,“下辈子,下辈子她就不要当我妈了,太遭罪了。”

 

“下辈子我再也不要一个人了。”

 

“你下辈子还陪着我好不好,马嘉祺。”

 

空荡荡的房间在我眼里天旋地转,我却觉得此刻我的心跳如擂鼓,我的五感在模糊的世界里不断放大,最后集中在马嘉祺的身上。马嘉祺把被子一掀,钻进被窝将我搂住,在安静的夜晚里回答了我一声“好”。

 

我伸出手摸到了他轮廓分明的下颌角,借着这股晕眩找到了他的嘴唇,嫉妒的情绪升腾至顶点,我吻上他的唇角,在他的纵容下寻找到了准确的据点。

 

这个吻太漫长了,漫长到我以为这是一个梦。

 

我用尽全力拢住他的后脑勺,恨不得将他吞噬入腹,因为高烧流出的生理性泪水烫得马嘉祺往后一躲。我没有感受他的挣扎和抗拒,我以为我成功了。

 

他喘着气从床上站起来,用我曾经无数次肖想过的语气说:“你发烧了,我们都冷静一下。”

 

那是他最后一次带着情绪和我说话,两天后他匆匆赶回家属院,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西南小城,独自感悟他所说的冷静。再后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,严浩翔和我打了一架,险胜后他和马嘉祺交往了,他说是交往,不如说是马嘉祺的妥协。我不稀罕妥协,我要马嘉祺的真心。

 

我没办法再当他的弟弟。

 

他走的那天我梦见了他,他总是在我的梦里出现,梦里他很高大,而我是小小的我。他在梦里意气风发,学习生活都很顺利,交了个漂亮的女朋友,我和严浩翔依旧是两只可怜的流浪狗,但这次我们不曾相识,我们三个人有各自的人生,我们不曾成为彼此的负累。

 

梦醒了,我摸到了身边严浩翔的手腕,他似乎醒了好久。天花板上的吊扇依旧在转,好像永远不会累。

 

我们两个贪婪鬼终于受到了惩罚。

 

 

 

03

 

长大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。

 

对我而言是这样,还没上初中的时候,奶奶就爱说我还小,什么都不懂。刘耀文笑我比他矮一个头,太菜。马嘉祺则把我当作一个生活完全无法自理的小孩溺爱着。那时我想快快长大,让他们都对我刮目相看。可是怎样才能快快长大呢,这道题无解。

 

我没有兄弟姐妹,小时候身体不好,家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。我没有妈妈,家属院的孩子早就学会了拉帮结派,讲出的话很轻易就能戳伤我。

 

小学语文课上,我在作文本上写道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,老师给了我A,新同桌写他想要杀光全世界的人,结尾还加了一个猪头表情,他得了C。

 

我想给他A,因为在那个年纪的我眼中,他实在太酷了,我主动和他说话,我想和他当朋友。

 

他没理我,我以为他只是害羞,放学后我们在家属院门口相遇,家属院的小孩都很听他话,一个一个轮流和他玩弹珠。我喊了一声刘耀文,他回头看我,一脸不耐烦,我有点不自然,把手里他落下的作业本递给他。

 

奶奶说帮助就要感谢,但刘耀文没有。

 

他把作业本捏在手里,骂我多管闲事。

 

刘耀文身边站着的孩子表情有怯懦,有看好戏,有凶狠,他们正以一种昂首挺胸的姿态依附着为首凶人的刘耀文。他们一定很崇拜刘耀文,我突然就感到索然无味,没看他皱着眉往大院里走,一个小孩邀功似地伸出脚,我走得急,很快就跌在了地上,膝盖擦了几道口子。在逆光中,我只能看见刘耀文未曾移动的身影。

 

这梁子结得早,以至于马嘉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觉得太丢人了,不愿意表露我的一番真心错付。

 

2014年高一开学,刘耀文居然也考来了十九中,看到分班表的时候我俩都有些咬牙切齿。不是冤家不聚头,平日里那点装着装着快成真的兄弟情深即将消耗殆尽。

 

高中不同于初中,我们和马嘉祺的时间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不对等,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和刘耀文一起吃饭,一起上课,一起学习。我们尽量保持同样的步调,这样才能在马嘉祺空闲的时候同时抽出时间。有时候我觉得这样的关系很奇怪,但刘耀文说挺好的,我也就不再多想。

 

高一下我收到了同班学委的情书,但学委放错地方了,刘耀文刚坐下就拆开看,我熬大夜补作业睡得正香,还没睡够就被刘耀文用手肘狠狠怼了一下。我气得坐直正要骂他,刘耀文别扭地把信挪过来。

 

我看完后没说话,继续趴在桌上睡觉。

 

过了一会儿我把头换了个边,喊了两声刘耀文。

 

“我要谈恋爱了,你别告诉小马哥。”

 

他哦了一声,没有任何下文。

 

我无趣地别过头,随意给学委回信后我就趴桌上继续睡了。班级男生群里都说谈恋爱是长大的第一步,马嘉祺曾开玩笑说谈恋爱也得找学习好的,否则都考不上大学,我想学委挺适合的,我可以试试。学委脸尖尖的,扎着利落的马尾,她可能也没想到我会答应她,第一次约会是在体育课后的自由活动,我买了两根旺旺碎冰冰,给了一整根给学委,掰了自己手里的一半给刘耀文。

 

学委表情有些不解,我问她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吗。

 

她摇摇头,我便没放在心上。

 

学委和我分手的时候吃了一顿火锅,火锅店在市里最大的商圈里,我看见菜单上有冰粉,下意识打包了两碗回去给刘耀文和马嘉祺吃。学委把筷子放下开始掉眼泪,我心里那点怜香惜玉霎时止住。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,我喜欢利用眼泪示弱,但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以此要挟。我把纸巾递过去,学委很快就止住了眼泪,我们就那样沉默着看着鸳鸯锅里清红汤沸腾,最后形成气泡破裂在表面。

 

感情是需要两个人维系的,学委哽咽道,你不喜欢我。

 

我看向窗外,和第一次对刘耀文产生兴趣那样,顿时觉得味同嚼蜡,我说,那我们今天就分手吧,不耽误你。

 

那天下了好大的雨,我敲响马嘉祺家的门时马嘉祺正在拖地,刘耀文垫着脚从房间里出来去冰箱里拿牛奶。我靠在门口看着这幅场景,那点纠结纷乱的情绪似乎消失不见了。我晃着两碗冰粉往屋里闯,罔顾马嘉祺的埋怨倒在沙发上,刘耀文拿着冰粉先喂了马嘉祺一口,然后转身往我嘴里塞了一口,还冰着,甜丝丝的。

 

回家前我在刘耀文耳边悄悄说我今天分手了,他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,我啧啧两声锤了他两拳。

 

晚上我做了个美梦,我在书桌上用刻刀写下马嘉祺和刘耀文的名字,偷偷盖在台历下面。我想真好,这辈子只用再喜欢两个人就好了。我的这个愿望很小很小,小到只要我的一厢情愿即可。某个午休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倾诉欲望,我点了点刘耀文的手臂,我说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,是那种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。

 

我很期待刘耀文问我是谁,这样我就可以说出他们的名字。但他的脸色变幻莫测,最后停在冷漠的边缘。

 

“知道了。”

 

我当场就呆住了,他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,我有些生气,明明我们已经认识了十年,他私下对我的态度却依旧不冷不热。晚上我没和他俩一起写作业,借口不舒服回家趴在书桌上,怒气冲冲地把台历移开,将刘耀文的名字划掉,划到一半又心软了,火气下来之后又把他的名字刻得更深了点,马嘉祺的名字在他的旁边就更加浅淡了。

 

而这两道刻痕早就昭示着我们的未来,刘耀文将会成为我生命里重要的一半,而马嘉祺则会抹去自己的痕迹让我在痛苦的回忆里度过下半生。

 

我开始追求马嘉祺,应该是用“追求”这个词,因为我并没有真正追求过一个人。月考成绩出来,我爸破天荒干涉了我的学习,他不太喜欢我和刘耀文混在一起,班主任便暗中把我和刘耀文调开了。我还在生气,干脆就让刘耀文误会着,我不想再听见他简短利落的回应。

 

和马嘉祺真正在一起是在他十八岁生日,我用眼泪留住了他,这个手段很不齿,但很好用。

 

但我其实不太记得和他单独相处的日子,我觉得这些日子好像总是缺失了一块,我喜欢和马嘉祺确认爱,他也尽力的回应我的爱,但我们总是心不在焉。我以为我在这场比赛中赢了,但是我却逼走了另一个胜利者。

 

2016年春奶奶生了一场大病,很巧的是她住在了我曾经住过的病房和床位,马嘉祺正在冲刺高考,我没和他讲,怕他操心。爸爸工作太忙,护工又不能时时都在,于是我办了走读证明,每天下午放学都去医院陪奶奶。有一天我因为音乐社的活动到医院晚了一点,刚准备进病房就听见了刘耀文的声音。

 

他正在绘声绘色地和奶奶说昨晚更新的电视剧内容,我很少见到这样的刘耀文,他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柔软。

 

等刘耀文出病房的时候我叫住了他。

 

我俩背的是同款挎包,马嘉祺买的,都是黑色,看起来像双胞胎。

 

“谢谢你啊。”我插着兜抬了抬下巴。

 

他僵着身子没动弹,“不用谢。”

 

马嘉祺离开家属院前我们曾在一起吃过一顿饭。那是马嘉祺高考后的第三天,刘耀文答应了我的邀约,我们仨终于又聚在了同一张桌子前。全场真正高兴的可能只有我,马嘉祺在演,刘耀文在装,我拨着饭馆的玻璃转盘指挥他俩多吃点,自己却没一点胃口。在饭局结束后的祝词里,我举杯大喊“我们永不分离”。

 

最后举杯的是马嘉祺,我没有怀疑过,那是他的暗示,也是他唯一一次的真情流露。

 

我们中最专业的演员终于演不下去了。

 

2016年夏末,我和刘耀文升入高三。他开始学会像关心马嘉祺那样关心我,我也学会像依赖马嘉祺那样依赖刘耀文。我们又做回了同桌,这次是我们一起主动和班主任协商的,条件是我们的成绩必须共同进步。

 

日子按部就班地过,我们渐渐不再往返二楼和四楼,大半个学期都宿在马嘉祺家。有一回我俩坐在饭厅吃饭,正好遇上马嘉祺大哥回家,他表情正常,与我们照旧打招呼,我想大概是马嘉祺和他交代过什么。我俩给他盛了一碗饭,他没吃,径直走进马嘉祺的房间找东西,很快他拿着一个档案袋准备换鞋离去。

 

刘耀文没憋住,走上前问他马嘉祺去哪了。

 

他没作声,提了提鞋后跟,说了声抱歉。

 

我站在刘耀文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,说我们继续吃饭吧。有时我觉得我可能天生比较冷情,在爱人这方面一直缺一根筋,长大需要很多很多爱,可是我索取爱的方式好像总在出问题。我抬手擦了擦无意识掉下来的泪水,真好,眼泪失去了它的功利性,长大不仅仅需要爱,还需要悲伤、痛苦、爱而不得。

 

马嘉祺一直在言传身教,可我甘愿放弃捷径。

 

2017年春末,我和刘耀文一起去爬山,山上有一座据说求签很灵的寺庙,我俩就决定求求学业签。最近我俩的成绩都跌得有些厉害,估计是心态问题,但还好两个人面上够拽,没给外人看笑话,大家都以为我俩是控分高手。课后打完篮球我和他提起这事,他说那必须得去,咱俩现在属于是一考一个砸,还得求点灵的。

 

现在我和他的相处方式愈发亲近,班上的人从后面看我俩,都快分不出我俩谁是谁了。我开玩笑说我俩其实是失散多年的兄弟,还好有人千里姻缘一线牵。

 

前桌打趣道这线谁牵的。

 

我和刘耀文一时都没说话,我俩的笑容挂在脸上逐渐冷却。过了一会刘耀文才开口,是我俩的哥哥牵的。

 

他在课桌下紧紧握住我的手。

 

马嘉祺,我们很想你,你知道吗。

 

去寺庙的路很陡峭,山下的缆车少了那份味道,我们便执意要自己走上去。爬到半山腰我在一棵许愿树上系上两条红色丝带,一条替我奶奶祈福,一条给马嘉祺。刘耀文也带了两条细细的红线,他看了我一眼,说一根给严浩翔,一根给刘耀文。我笑骂他了两句,不觉伸出手握住了他递过来的手,直至山顶我们才松开对方。

 

临近傍晚,我们求签完打算坐缆车下山。缆车开到中间就出现了晚霞与云海纠缠的景色,我拿出手机录像,刘耀文也凑近来看我的手机屏幕。

 

我把镜头倒转,相机里的我们眼睛都有些红。刘耀文轻轻吻过我的眼角,有些痒,但足以平复我的心绪。

 

在没有马嘉祺的见证下,我们拍了人生中第一张合照。我们第一次认识到,我们已经成为了彼此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我想我和刘耀文已经是世界上最成功的演员,因为我们真的成为了彼此的唯一。这就是马嘉祺想要教给我们的,唯一一堂课。

 

高考过后我们填报了本地的大学,大二刘耀文参加了学校一个小项目赚了点小钱,我的乐队也有所起色,在年轻人里小有名气。我们约好要一起买下马嘉祺家的房子,如果马嘉祺哪天回家了,我们要用主人的姿态来制裁他的不辞而别。这个玩笑话慢慢变成了诺言,在大三这年,我们按揭贷款买下了家属院的一零二。

 

2020年春节我们都被疫情困在了外地。刘耀文团队订的机票因为暴雪迟飞十几个小时,等到我俩在大年三十赶到家属院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。这些年家属院的人搬得七七八八,我奶奶也回乡下养老,数来数去也只有我们两个年轻人还会每年故地重游。

 

从机场回家属院的时候是刘耀文开车,他早落地,等了我两个小时,在路上还不忘订一个大蛋糕,说以前我们每年过年都吃蛋糕的,今年也要吃。我没告诉他,其实每年马嘉祺买的都是临期蛋糕,他零花钱少,穷。

 

我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,在迟来的疲惫中问刘耀文:“要是马嘉祺今年回来了怎么办?”

 

“那就是我们真的毕业了。”刘耀文笑道。

 

“我们不是早就毕业了吗。”我迷迷糊糊问。

 

红灯车停,刘耀文把后座的外套拿过来披在我的身上,“他在我们毕业前走的,回来了我们才毕业。”

 

我闭着眼睛想象道:“那等会见到他,我们要说'欢迎光临',我们现在可是业主了。”

 

车子在家属院外停下,我俩拉着行李箱抱着蛋糕往里面走。南方的冬天冻骨头,这条路即便走过千万次也让我步履蹒跚,我们拐过花坛,在小路旁同时停下。在那个寄托了我们所有青春的房子里面,正亮着一盏灯。我们互相锤了对方两下,直到感受到清晰的痛感才停下。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,在预设了可能是水电工或者是小偷等等情况后,我走上前去拿出钥匙准备开门。

 

门从里面打开了,风衣的一摆在门缝里露出。

 

那只骨瘦匀长的手按在门框上,用烙印在我和刘耀文记忆的声音喊出了我们的名字。

 

他说:“耀文,浩翔,欢迎回家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*无主cp/he/oe

*祝香香十八岁生日快乐,愿你将过去的荆棘化作前行的火把,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。

*谢谢观看 期待评论(鞠躬

评论(51)

热度(710)

  1. 共67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